财富指南

洞口县铝合金门窗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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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在洪水围困时:鄱阳油墩街镇决堤96小时2、我第一次开货车跑长途,就被困在高速上47天回不了家3、走向我们的小康生活丨喜圆安居梦

人在洪水围困时:鄱阳油墩街镇决堤96小时

澎湃新闻高级记者 沈文迪 实习生 冯佳倩 朱小琴 何沛芸

只用了五秒钟。黄来援家的五层楼房倾斜,下沉,直到被洪水吞没,消失在视野里。

蓝顶白墙的楼房外观簇新,2015年翻修的。主人凭着吃苦耐劳和好人缘,一点点攒的、借的,凑够了100来万的置业款。

站在岸边,逃生出来的黄来援,看着他的家倒塌,激荡起三四米高的水浪,脑子一片空白。

黄来援的房子倒塌瞬间 除特别标注外,本文配图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沈文迪 图

7月8日,江西鄱阳县油墩镇,暴雨已经下了三天,穿镇而过的西河水水位猛涨,将圩堤冲出了四处缺口。几个小时内,洪水漫溢进村庄,冲垮楼房和道路。

村庄关于洪水的记忆,还是在22年前。那时,村民们躲到自家楼房的二三层避难,持续了三个多月。

这一次,洪水来的更迅疾。截至7月12日11时,江西已有鄱阳站、康山站、星子站、棠荫站四个水文站水位相继突破1998年历史极值,水位仍在上涨。

吃着西河水长大的数万油墩镇人,又一次要在水困中求生。

荻溪村的决堤口,四栋房子被洪水冲走

决堤

西河也叫漳田河,鄱阳四大河流之一,起源安徽东至,途经鄱阳县,最终注入鄱阳湖。其中汛情最险处集中于油墩街镇和银宝湖中间,长度超12公里。

在油墩街镇段,千亩圩堤崇复圩护卫着五个行政村的1.3万人,近些年有惊无险。

据中国天气网消息,7月7日8时至7月8日8时,江西北部部分地区出现暴雨或大暴雨,局部地区特大暴雨。油墩街镇外河水位上升至23.7米,破1998年历史极值,圩堤超保证水位1.7米。

8日上午10点左右,荻溪村多位村民发现,西河南边堤坝处的一处闸口正向外喷涌着黄水,水势湍急。此时,距离荻溪村一公里处的武公村,也有村民发现田里冒出了“喷泉”。

荻溪村一角

近期持续强降雨,荻溪村村支书黄剑飞回忆,村里特地安排了巡堤员,没想到第一处决堤发生在内圩。

8日上午7点开始,港湖村委会源公村村民吴事逊冒着大雨把母亲家的贵重物品和衣物往自家运送,母亲的房子在低洼处,而他的房子在圩堤高处。

等到中午11、12点,源公村北侧的彭家湾突然发生决堤,浑浊的河水迅速由北向南、由西向东流入。村民们打着伞,站在高处,看着洪水吞没他们的农田,渐渐地,只有树冠的枝杈露出水面一角。

源公村的决堤口

源公村决堤前的景象,图中红圈内即为被水冲走的房子

48岁的吴事逊感到情况不妙。他赶到自家楼下时,妻子和母亲已经被困在二楼,村干部站在一旁,大声地呼喊“快点下来”。吴妻回忆,她们的鞋子都没穿,也顾不上了,“要命啊,逃命啊”。

紧要关头,吴事逊找来梯子架在楼梯和窗户之间,让妻子和母亲爬出来,再接她们淌水走到空地,此时积水已经没及大腿。

吴事逊的房屋邻近第二处决堤口,口子长约30米。由于圩堤路面与农田形成高低落差,倒灌的河水状如瀑布,并随着流量不断增大,圩堤路面出现断裂和沉降。被冲垮的道路斜插在水里,远远望去,就像码头。

大约40分钟后,吴事逊家对面的一间平房轰然倒下,紧接着是他自己的房子。

“被连根拔起”,房子像打雷一样轰然倒塌,被水推了30多米才彻底沉下去,看不见踪影。吴事逊的妻子眼睁睁地看着,在空地上泣不成声。

这间2014年盖好的房子几乎是他们全部家当。吴事逊早年在外打工,后来为了照顾两个孩子上学, 2016年返乡开了间铝合金门窗店铺,夫妻互相扶持着,日子也算蒸蒸日上。

如今,包括干活用的工具、原材料、顾客订做的产品都被洪水冲走了,老吴估摸自家的损失大约在50万。原本热情开朗的他低头哽咽,一时说不出话。

“我可能又要出去打工,可快50岁了,我这辈子还能做什么?”他叹了一口气。

消失的家

在油墩街镇荻溪村,50岁的黄来援也在为生计犯愁。

他15岁起当学徒,做电工和汽修,和铁皮打了一辈子交道。他个子不高,但十分精干,生意忙的时候,能从早上4点干到第二天早上2点,“累也没办法,农民的机器等着下地,耽误人家时间就是耽误人的生计”。

他的楼房位于荻溪村最南面,紧挨着西河北侧的圩堤。楼房说起来是五层,其中两层是地下室,用于放置设备和机器,楼房还专门设计了升降机。盖房借了钱,至今还欠着20万。

洪水到来的那天上午,他在帮村民转移送修的车辆,以防被水淹,接着他骑着摩托车准备采购粮食储存,出门不久,就看到水没过圩堤,往村庄涌来。

黄来援打道回府,开始搬运汽修配件,“配件要是被大水淹了就是旧的,我不能把旧的东西给人家装上去。”

大约下午三四点,他突然发现地面出现了一个窟窿,约摸有脸盆那么大,洪水不断地注入,洞口越撑越大。

黄来援立即跑了出去,喊来住对面的黄紫益。后者一看,第一反应是“开货车来堵住”。

“快快快,房子要倒了”,黄来援焦急地喊楼上的妻子和孩子。妻子还没意识到外面的巨响是水声,直到她听到丈夫的呼喊,才仓促地跑上楼抓了一个包跑出来,里面装着她的身份证。

他们跑出没多久,就看到家门口180平方米的大棚垮塌了,下面停着村民送修的机器和车辆,其中有一辆是黄紫益的货车。

地面的水泥块一点一点地塌陷。在浩荡的洪水中,车辆就像玩具一般被卷走了,黄来援的妻子永远也忘不掉那个画面。她的手脚冰凉,身体在发抖,只觉得心痛。

缺口洞开,洪水涌入得更猛烈了,陆续有两栋楼房和道路垮塌。接下来,是黄紫益的房子,在洪水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拼命三郎”

38岁的黄紫益是村里有名的“拼命三郎”,身材高高瘦瘦,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早年他在福建一带打工,在大理石厂做苦力,省吃俭用攒了点钱。2013年,他的父亲、奶奶、姐姐相继在一年内病逝,医药费都是他一个人扛着。

2014年,叔叔黄博想翻修房子,两家房子连在一块,黄紫益也只能把房子拆了重建。

他对新房很上心,“沟地铺了满满的钢筋,倒了五十公分深的水泥,上面还有钢筋圈梁”,地基打的稳稳的。

乔迁那天,他又放鞭炮又请吃饭。黄紫益憧憬着,今后的生活会慢慢好起来。

盖房花了60万,他出门打工攒钱还债,直到2019年9月,终于回了家,开了一家废品收购站。他盘算着,两年内把债还清了。

收购站赚的是辛苦钱,每天四五点起床,收购、清点、转移、转售成吨的废品,一直干到晚上七八点,周而复始。有时候上街,婶婶会打趣他,“我们家乞丐来了”。

能赚钱,还能跟家人待在一起,黄紫益觉得值。

决堤前一天,他就开始做准备了,把地下室的矿泉水瓶用网固定,将纸板等易受潮物搬到楼上。他觉得自家很牢靠了,8日那天,他一直在隔壁叔叔家帮忙。

洪水以他始料未及的样子到来,相邻的三栋楼房被冲走了,他连家里的五万元现金都没顾上拿——那是向姨夫借来买破碎机的货款。

9岁的小女儿抱住他的腿,哭喊着不要回去。一家人一路狂奔,跑到西河对面,看着自家房子一点点倒下。

黄紫益和妻子女儿来到决堤处,他们家的房子已经被冲走,隔壁叔叔家的房子倾斜在水中

叔叔黄博的房子没有被水冲走,但已经45度倾斜,仅露出房顶一角。阵风刮过,屋内的窗帘还在轻晃。

和一个月前的照片相比,黄紫益苍老了不少。他感慨,现在比“一无所有”还要糟:车贷9万,银行贷款15万,其余借款30万。他不知道该怎么还。

但他还是挺直了腰杆,拍着胸脯说,只要政府帮忙,帮他把生意再做起来,他一定死命干。“欠钱我不怕,我还有手,我不怕吃苦,整日整夜干我都无所谓。”

“你不顶住不行的,还有三个孩子,我还要顶,(洪水)打不垮我,除非我死。”黄紫益说。

黄紫益和几个亲戚爬回倾斜的叔叔家房屋中收拾物资

大转移

8日,油墩街镇武公村出现了第四处决堤,开口约有40米。这四处缺口,像为西河水打开了四扇门,村庄西,南两面被洪水夹击。

截至8日晚上九点多,大部分楼房的一楼都被淹没。

油墩街镇决堤示意图 澎湃新闻实习生 何沛芸 制图

荻溪村村民黄文强被困在了家里的二楼。洪水到来的一个小时后,停电了,他和家人,带着狗和家禽,窝在楼上,等待救援。

所幸手机信号还在,入夜后,村子里黑黢黢的,一片死寂。借助手机灯光,黄文强的妻子注意到,洪水已经没过二楼5公分左右,这意味着水深约有四米。

水面漂浮着一层东西,两条蛇在水中扭动,一条红一条麻,吓得她连连后退。

晚上10点左右,远处传来冲锋舟的马达声,隐约能看到船头灯光闪烁,是救援人员到了。

黄文强和家人被陆续转移出去。离开时,家中的狗一直在身后狂吠,他没法带走它。

油墩街镇民政所所长盛家亮说,镇上受灾的约有2万多户,加上被水淹的,总共将近5万户。其中房屋严重倒塌的有72户,被水冲掉11户,1.5万亩耕地被淹。

7月9日13时,鄱阳县防汛抗旱指挥部将防汛II级应急响应提升至 I 级。

西河圩堤内约有9000多名群众需要转移。盛家亮介绍,当地将西河南面的桥头小学作为首个安置点,把教室改为临时住所,搭上简易床,供受灾群众休息,每间教室可容纳20余人,目前校内已安置160余人。应急部门准备了矿泉水和食物,定时送到灾民手上。

受灾群众聚集在桥头小学安置点大棚下,准备吃饭。

此外,油墩街镇两所中学被陆续设置为安置点,总共可容纳千余人。

即便如此,安置点还是吃紧。盛家亮建议有条件的群众暂时住到安全地带的亲戚朋友家,将安置点留给无依无靠、老弱无力的人。

从7月9日开始,鹰潭、赣州等多地消防力量携带冲锋艇前来救援,萍乡、台州等地的社会救援队也相继赶来,转移群众。截止10日晚间,鄱阳县投入武警、消防等500余人参与抢险救援。

萍乡曙光救援队队长肖柳介绍,曙光救援队第一批12名队员携带3搜皮筏艇于10日到达荻溪村,当时洪水漫及村口,整个村子只有南边一排少数房屋没有受淹。

他们一天内转移出数百人,不少村民惊魂未定,预计未来的数月,他们暂时回不了家了。

被困群众被消防人员用冲锋舟带到安全地带

水边的人

42岁的黄文强在广东做物流生意,每年端午节前夕他都会回家,参加油墩街镇在西河举行的龙舟大赛。

往年,西河的水是青蓝色的,秀美又宁静。今年因为疫情的缘故,龙舟赛取消了,一个月后,西河咆哮起来,一片黄浊。

黄文强被蓝天救援队救出来时,几乎两手空空。他挂念家里的鸡和狗,决定等雨停后划龙舟进村。

木制龙舟长约十米,停靠在圩堤边。一家人划着木浆,缓缓向村里进发。沿途,他们要小心避开电线和树枝,农田、平屋、阡陌巷道全都不见了,露出水面的路灯被甩在身后。

龙舟来到黄文强家前方,一楼已经被淹没。

800米左右的路程划了15分钟,终于到了家门口。黄文强用跳绳将船固定在栏杆边,翻进门内。

楼房是去年装修过的,外观看上去还很气派。但一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二楼的水褪去了,地砖上残留着水渍,床上和地上凌乱地堆放着电器、家具和杂物。

一楼仍旧泡在水里,楼梯间漂浮着垃圾。黄文强和家人拿了点衣物和水。因为断电,冰箱里的肉已经变质发臭。

黄家一个孩子回到家中后,趴在二楼阳台上无奈地“看海”。

临走前,黄文强的妻子还不忘给阳台上的盆景浇水,黄文强知道,妻子舍不得离开。

不少村民撤退时,只带了手机,衣服穿了3、4天没换,于是冒险搭船回家。有人顾念家中的财物,还有人带着水和食物回家后,干脆就住下过夜,第二天再坐船出来,非常危险。

油墩镇村人世代生活在水边。他们熟悉春夏秋冬的西河,却多年没见过它泛滥的样子了。

1998年洪水来临时,村民黄忠旺才十多岁,他印象里,许多村民躲在自家楼上生火做饭,期间政府用船运送物资。

但这一次,洪水来得更快更猛。7月12日零时,鄱阳湖标志性水文站星子站的水位井内,湖水漫过“1998年洪水位22.52M”的标记,突破有水文纪录以来的历史极值。

江西省防汛抗旱指挥部介绍,7月6-8日,鄱阳湖湖口站发生长江水倒灌入鄱阳湖现象,倒灌总水量3.0亿立方米。截至11日17时,暴雨、洪水、内涝等灾害已导致鄱阳湖流域521万余人受灾,455千公顷农作物受灾。

气象预报说,7月13日-16日,强降水区域短暂北移后又将南落到长江中下游地区,届时鄱阳湖流域可能有大雨。

油墩镇决堤处均位于西河北侧,南侧没有发生河水蔓延,救援力量和物资可以陆续通过一座大桥运抵荻溪村。

轮换休息中的救援人员

而从武公村决堤口到源公村决堤口,约有4公里距离,圩堤附近的村民只能行船进出。抢修人员正在搭设供水管线,保证村民饮水,部分村民家中的电力已于11日恢复。

11日这天,黄来援带着妻子离开了江西。他们预约了许久,才挂到上海一家医院的病号,洪水冲进她家时,她不能把挂号的身份证落下。

离开医院时,天空下起了小雨。两人没有撑伞,并排着走得很快。他们回头招手,认真地说了声再见,消失在人群中。

在医院等号的黄来援夫妻

责任编辑:黄芳

校对:栾梦

澎湃新闻,未经授权不得转载。新闻报料:4009-20-4009

我第一次开货车跑长途,就被困在高速上47天回不了家

肖红兵/口述

《自拍》的读者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肖红兵,湖北天门人,是一名新手长途司机。

我和我的卡车。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第一次出长途就遇上了新冠肺炎疫情,回不了湖北老家,在公路上漂流了四天四夜,半个月的工资全搭了进去,家里因为这件事断了经济来源。后来被媒体报道后,我受到了很多关注,在政府和好心人的帮助下,才解了无处落脚的燃眉之急,在高速服务区住了47天。直到3月16号,也就是这周一才启程返回家乡。

滞留在外乡的这一个月里,我有了大片的空白时间,我想讲讲我自己的经历,聊以自慰,也是个纪念。

先说说这次出车的事儿吧。我是1970年生人,赶上了“打破铁饭碗”的时候,为了生活做过生意,开过农业企业,也四处打工过,在不同工种中漂泊,不过是想在能力范围内,多挣钱点儿钱,让日子更好过一些。

2019年春节后,我听朋友说当卡车司机累但挣钱多,便想着去开大车。我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之前做农资时跑车。

我一开始只跑短途,后来为了多挣钱,才想要跑300公里以上的长途。2020年1月,我头一回出长途。我是1月16号出发,从湖北荆州到浙江义乌的单子,1000多公里,1天1夜就到了。1月18号卸了货后,我不想跑空车回去,想多挣钱,就随时关注卡友圈的信息,有货就送,从义乌送货到了深圳,最后又到福州,算下来跑了两千多公里。这一路,为了节省开支,我都是每隔几天,才找个地方的钟点房,洗个澡,简单休息下就走。

其实跑长途也没有那么累,就是有点儿孤独,长时间一个人。照片里这首打油诗是我在高速公路服务区休息时写的,发在了朋友圈上。想不到一语成谶,赶上新冠疫情了,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有家回不了,下不了高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和车相依为命。

我在福州服务区临时停靠的那天,外面下起了大雨,我很想念家里,写了一首打油诗,聊以自慰。

2020年1月20日,我到了福州,原本这之后就计划回家过年。结果有一个老板说,到四川的活很急,找不到车,如果能帮忙可以加200块钱,我同意了。我是在去四川的路上度过除夕夜的,儿子说爸爸我想你,你快回来吧,我笑着说,傻小子,爸给你挣钱呢,挣完钱就回去。

直到1月25日,大年初一,到了四川达州,我才发现周遭有点儿不对劲儿——高速路口开始有警察和穿防护衣的人。我平时不怎么看新闻,跑车时,手机用来导航,更没时间关注那些,但我想到了老婆曾说家那边有了呼吸系统的疾病还挺严重的,又想到老板临走前给了我十几个口罩,说会用到的,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戴上了口罩。

工作人员给我量体温时,我们简单交谈,这才了解了新冠肺炎的情况。还好我保留着一路的高速路发票,总算是能解释清楚自己的行踪,说明自己不是从湖北过来的。这是我从离家后到现在的所有高速路发票。

这是我一路留下的高速票据。

在开江卸货时,我也照实对老板说了情况,他就放心收货了,不过还是有不明情况的路人对着我的车拍照,告诉我快走。我一直在路上跑车,突然下车遭到这样的情况真的有点懵,但也还能理解吧,毕竟这是非常时期,我马上就开车离开了。

高速路上的交警建议我不要下高速,说现在各地对外地人、外地车都很敏感,湖北车更甚。我给家里的110也打了电话,问应该怎么办,他们说如果在外地安全尽量先不要回来了。医疗资源紧张,回去也给政府、医院增加压力。于是,我只能和我的车在高速上漫无目的地跑。为了消磨时间,我一直开三四十迈。到了第三天,我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下去了,头昏脑涨,原本是想尽量离家更近一些的,想不到朝着陕西汉中方向跑去了。

1月29号,我在汉中高速一个紧急停车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一位交警过来拍我的窗户问我为什么违规停车。在了解情况后,他们终于让我停了下来,为我量体温,买水果,说找了一家酒店为我隔离,我没问价格,不敢答应,这几天的油钱加过路费让我赔了半个月的收入,不能再花钱住酒店了。我说自己睡在车上就好,但还是非常感谢,终于有一个能落脚的地方了。

这是我和两位陕西交警的合影。

到了服务区后,一开始我住在车上,发呆睡觉,到处看一看。困了就睡在驾驶座后面的板子上,冷了就开暖风吹一吹,顺便给手机充充电。

防疫时期的汉中服务区,没有游客,行人,只有防疫人员的早晚值班。

但服务区工作人员还有交警们人很好,可能是猜到了我的难处。元宵节那天,交警们帮我找了他们在服务区的值班宿舍,免费给我住。我真的非常感激。

这是服务区的三餐,闲来无事,我拿起纸和笔也想写写自己的经历。

在服务区隔离,我有了大片的空白时间,这是之前人生里完全没有过的,此前的日子总是四处奔波,最近接受了很多媒体采访,他们把我在高速公路上的经历称作漂流或者囧途,其实想想,我过去的人生经历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四处奔波,为了挣钱养家,虽说无怨无悔,但生活却总是看不到起色。

一直以来,我认为自己还算得上是一个努力生活的人,但却总与机会失之交臂,生活变得越来越窘迫。

三十几岁时,在四处打工,挣钱,小聪明不缺,但却无法拥有稳定的职业,不过是谋生;

四十几岁时,做农资批发,辛苦辛苦,攒了点儿钱,以为终于可以自由。

八年前,我在老家搞科技农业,原本以为找到了生活的门路,背上了近百万的债务只能四处打工还债,到现在还没还完,今年年初,也是为了多挣钱我才开始跑车挣钱养家。

这张照片是1987年,我(左一)刚入伍时参加新兵连文艺晚会时拍的。

二十几岁时,我退伍后进了县城机关单位,却赶上了打破铁饭碗,失业了,只好四处找活干。

我出生在天门县的一个小康之家,父母在当地粮食系统工作。1987年,我十七岁到了要为未来考虑的年纪,一位叔叔建议我去西安军区做通讯兵,说当兵退伍后可以包分配。1992年退伍后,我如愿返回天门入职商业局。一切原本按照预想顺利地向前走着。想不到的是,第二年国家推行机构改革,打破铁饭碗,工作不到一年的我就失业了。不久,爸妈所在的粮食系统也开始改革了。那时候不过二十三四岁,人生突如其来的偏航令我很迷茫,但身边所有人都面临这样的困境,反倒释然。

现在家里的书架,这上面有很多是我买的农业书籍。为了科学养殖,我去地摊买农业方面的书。

三十几岁时,我在四处打工,挣钱,小聪明不缺,但却无法拥有稳定的职业,不过是谋生,唯一一次尝试着自己开鱼塘、做生意,但却赔了本,也没钱再重做。

1997年,我听说县里好多人养鱼挣到了钱,便动了心思去试,在城郊租了20亩土地做鱼塘。我发现县城里养鱼的人还停留在“原始阶段”,将鱼苗直接投入,自生自长8个月收获。我按自己在地摊买的养殖书籍介绍,将鱼苗换成了成熟期只有三四个月的鱼,又用8次循环养殖法,成功把收获期缩短成了一个半月,收入迅速提高,这对我是很大的鼓励,原来自己的小聪明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就这样做了两年,1999年重阳节后,那年冬天湖北的气温不降反升,鱼塘的水冻不上,满塘的大鱼因供氧量不足全死了。我攒下的积蓄没了,只好放弃。

这之后,我又回到了四处打工的状态,没文凭,没背景,只能做技术含量不高的活儿。在县城里的药厂做过一段时间,在那儿结识了爱人,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之后四处学手艺,修汽车啊、去五金行啊等等,但都因为种种原因做不长,在不同的职业中跳转,很有漂泊感。

这样一转眼,十年又过去,快到四十岁时,我经朋友介绍去一家公司做农资批发,才抓到一点儿生活的门路。

天门是农业大县,做农资批发很有市场,我在这里,一个人身兼三职——开车、搬运、记账,从早上7点忙到晚上8点,月薪1500元左右。后来实在太辛苦,老板同意再出部分钱,让妻子和我一起跑。每晚回到家,我看妻子连拧毛巾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为她揉揉酸痛的肩颈。

虽然累但踏实、稳定,2年后,我和妻子攒了有1万块钱,想要自己贷款单干。这行有市场,单干后,我基本每天都有1000左右的毛收入。

除了跑车,为了找活,我几乎跑遍了全国的农资订阅会,认识了很多农业领域教授专家。

这张照片是我和东北农业大学的张教授在九华山的合影。

张教授研究的是专业水稻,非常厉害。我们是在一次学术性会议上见面的,我喜欢和学者们聊天,能够学到很多专业领域的知识,这对我的生意很有帮助。

原本养鱼时,我就从农业养殖中获得了成就感,这次做农资批发,大面积地接触农民、二级供应商和专业人才后,我的自信更多了,有了做科技农业的想法。敢为天下先,才能挣更多的钱。

2012年,我手里攒下了大约20万,决定自己做示范农业。不惑之年,我总算拥有了自己的一份事业。

我决定投资蔬菜大棚养殖领域,在神己村开了一间农业合作社。我咨询过张教授也做过市场调查:在我们天门,大部分人种小麦,一季一亩辛苦下来顶多只能收获五六百块钱左右,土地利用率太低了,如果用大棚种蔬菜,利用膜下滴灌技术,一亩地一季能挣到五六千块钱左右。

照片中大牌子上写的农业合作社就是我开的,牌子前方就是我租的100亩土地。

虽然之前下了很多功夫,但真正做起来后,才发现实际情况比想象中复杂很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资金不够,资源配置选择有限,只能靠我和老婆两个人出苦力。第一年,我俩像长在了地里,在大棚旁租了一个房子,赶上播种时,两天两夜没休息。

这是2014年,为了开垦田地买的拖拉机,照片中左三那个人是我。

另外一道坎儿是如何保证叶菜的新鲜度。别的公司都用冷链车运输,但我资金不够只能用敞开的货车运输,等运到武汉170多公里,菜的卖相太差,只能低价出售。咨询了很多人后,我选择了订单式种植,支付一半运费,让订购商自己来取,慢慢地回了本。

因为是示范农业也引起了天门相关政府部门的重视,投资找贷款不困难。2013年,我又扩大经营,投入了40多万,甚至把房子的产权都抵押给了银行,想要赌一把全身心地投入这个行业之中,没想着攒钱,一门心想要争取未来更大的收益。

这是2013年,田地里,我雇佣的低保户们在育苗。

当时我们也算是明星示范企业了,雇村里的低保户,帮忙分担社会压力是企业责任。

这张照片是2015年辣椒受灾时拍的照片。

四十多岁出头的这几年,累,但生活第一次有了盼头,自己有了能够掌控、有声有色的事业,钱不断地进账,生活也有了起色,我买了车,能够为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了,然而重击却突如其来。

2015年初,一场罕见的倒春寒袭来,大雪把二十个大棚里的辣椒筒全部压垮。紧接着,第二年,又赶上了南方特大水灾,大风大雨持续了近两周,这次辛苦搭建起来的一百多个大棚都刮掉了。

接二连三的自然灾害对刚站稳根基的我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为了节省成本,尽快回本,我一直没选抗灾性能更好的连体大棚。结果还没等挣上钱,就全搭在里面了。我自认坚强,在生活中挣扎,再苦再累从没那么哭过,但洪水倒灌进大棚的那天,我哭了一整晚。

我没有钱东山再起,也不能搭上家人未来的命运再去赌一把,生意只能暂停

做合作社的这几年,我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老婆比我小十五岁,我俩在药厂打工时相识,她看重我为人踏实又有小才华,但自从跟了我,却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还有我家小孩儿,才上小学三年级,之后还有漫长的升学路要走,开销很多。我想尽力为他提供更多的选择,不要像我一样在各种限制中勉强过下去。

这是2010年10月,孩子一岁半的时候,我们去荆州动物园拍的,那时候孩子刚刚学会走路,家境还算不错。

因为合作社,我一个快五十岁,有家庭有孩子的人第一次离家出远门,找活干。

2017年8月份,我离家去海南闯荡,听说那里房产生意红火,准备去做房产销售。

这是我刚到海南市拍的照片,那时候脸还很圆,半年后,因为要攒钱养家,已经明显瘦了下来。

我骗老婆说自己一个月挣不少钱,生活费管够,不用担心,她专心照顾孩子就好。其实自己月薪也不过就3000块,认识的人少,卖不出去房子,提成也少,我每个月只给自己留500,剩下的都寄回家里。

2017年过年我没有回家,一个人窝在住处,一场破桌子,一碗米饭,2勺酱油拌了拌,就当是年夜饭了 。老婆孩子问我,我都是去厨房拍的别人的饭菜蒙混过关。不想让他们担心,就在镜头面前时刻摆出笑脸。

还有一件令我内疚的事,在天门,每个孩子在满十岁前,都要过一次隆重的“散生”,大摆宴席,我家小孩儿2008年出生,十岁的散生生日正赶上我负债去海南的这段日子,我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我家孩子才没能好好过个生日。

孩子过生日那天,老婆买了蛋糕送到孩子的补习班,说爸爸不在家,生日就在外面和小朋友们一起过吧。我在手机那端看着孩子的笑脸,又开心又内疚。

补习班,儿子在过生日。

说起来,这些年为了挣钱在外奔波,再加上我又不爱拍照我们家也很少有全家福。唯一一张全家福就是下面这张。那是2018年春节后,海南的房产公司开展业务,我主动申请去同纬度的广西防城港考察,老婆孩子来看我。

我的唯一一张全家福。

海南的工作也没做长,限购令出台后,房产市场冲击还挺大,再加上我本身业务也不突出,虽然会开车,能多帮领导做些活计,但长期在外漂泊不是长久之计啊,我再次准备回家附近找活儿干。

这是2019年3月,我回到天门休息一个月,来到临近的江西湖口市打工,在搬运铝合金窗户时拍的的照片。

其实回到家这边打工,来来回回,依旧是那些行当——修车、做五金、做搬运工,没办法小地方,能做的事少。至于农业相关的工作,我决定彻底放弃。合作社失败后,我想了很多,从有声有色到一夕破产,我没脸再联系以前支持我的教授了。 而且这几年,农业也发生了挺多变化,做得好的都集中在行业巨头上,像我们这种小虾米难以拍出水花。

搞农业,依旧是靠天吃饭,不确定的风险太大了,我有了家庭,有了孩子,承受不起这种起起伏伏。

打工挣钱,薪水再不济也有连续性,多节省些,养家不成问题。现在我终于能回家了,但是疫情什么时候能真正过去,大家对湖北车不再那么敏感,才是我真正期盼的。我们一家子都要靠这个车吃饭呢,前段时间和卡友圈的朋友们在微信群聊天,都说现在大家对湖北的车还是很敏感,担心以后会接不到单子。哎,希望能越来越好吧。

卡友圈微信聊天截图。

隔离的这一个月,我每隔一天都会和家人聊天视频。回家见到孩子了,看到他明显地长高了,也懂事了,我心里很激动。

这是3月18日到家后,我们一家五口在家门前的合影。

事情是在逐渐变好吧,滞留在汉中服务区的这段时间,我看着服务区从空无一人,戒严状态到行人车辆渐渐增多,有了人气。同时,在网络上,我也不断地感受到温暖。前段时间陆续有好心人要为我捐钱,汉中北服务区的领导和工作人员也来慰问我,给我拿来了食品、衣服和慰问金,真的非常感谢他们。但我不是贪心之辈,我收下了1万块的捐助金,足够撑过难关了,之后的捐款我都婉拒了。

无论过去、现在、未来有多少难题,我都想尽可能地靠着自己闯过去,没什么高大上的理由,不过就是为了守护家庭,为了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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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我们的小康生活丨喜圆安居梦

“总算可以安定居住下来了,不用再担惊受怕!”近日,双钟镇西门社区低保户陶金泉一家三口喜迁新居,并贴上“饮水思源:今朝喜得廉租房,终生感谢共产党”的春联,满脸洋溢着获得感和幸福感。

四年前,66岁的陶金泉结束在上海打工20年的生活,回湖口定居,凭老伴的退休金、自己的养老金及残疾儿子的低保金维持生活。最愁的是没有自己的房子,先后租住城中村李敬湾、凤鸣园附近等处,不但住得拥挤,每年还要付三四千元的房租,心里老担心房租涨价。

2020年底,县政府进行了年度公共租赁住房实物配租公开摇号,陶金泉家喜中头签,在莲湾小区获得一间四楼50平方米的廉租房。“这里环境好,有物业管理,卫生干净整洁,道路通畅,水、电、气都齐全。房子面积虽小,但有卧室、卫生间、厨房和客厅,还有个阳台。”在女儿的帮助下,陶金泉购置了洗衣机、冰箱、燃气灶、燃气热水器等家用设备,一阵忙乎,便迫不及待地住了进来。

“喂,陶爷爷,明天不下雨,就去您家安装玻璃哈。”铝合金门窗店打来电话。陶金泉想把阳台封闭,方便晾晒衣物、晒晒太阳。令他暖心的是,住进来没几天,楼下的邻居主动来他家道贺,并互留电话,方便以后有个照应。

以前,在上海漂泊的日子里,陶金泉几乎忘了家乡的味道。如今,有了固定的住处,陶金泉家过年的腊味终于回来了。

湖口县融媒体中心 沈海斌 周衍霞 实习生 杨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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